卦。
可他们大概忘了一件事。
精神病院的病房真的很不隔音。
隔着一堵墙，我听到他们在走廊里毫不避讳的讨论我。
“彤彤，里面那个怪物没欺负你吧？”
沈奕彤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无论是之前的院长伯伯还是现在的这些同事姐姐，他们每一个人都把我塑造成了一个随时都会发狂的癫子。
可在沈奕彤眼里，我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她摇头表示否认，换来的却是一阵叹息。
“你就是年纪小心思又单纯，可别被人骗了，在整个精神病院就没有人不讨厌他。”
“你还记得之前和你那个年纪一样大的小姑娘吗？她以前也被派去照顾这个怪物，结果里面的那个人躁郁症犯了，差点没给她毁容。”
“小姑娘的容貌多重要啊，而且，人家也没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他那样突如其来的发狂，谁受得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去照顾他了。”
沈奕彤没说话。
她只是默默的听着身边人对我的各种谩骂，说不上来内心有多大的波澜。
那种感觉就像之前在家被继母骂一样，左耳进右耳朵就出了。
这些带着个人情绪的劝告，在她看来就是多此一举。
毕竟她来这里不为别的，只是想吃饱饭活下去而已。
仅此就够了。
她也没打算跟病房里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那些人终于停了下来，临走前还不忘最后警告沈奕彤:
“人可以活得自私一点，关键时候保全自己就够了。”
事实上，沈奕彤什么也没记住，或许是大脑刻意去屏蔽了这一切。
不过在她们走之前，沈奕彤还是乖巧的朝她们鞠躬，说了声谢谢。
病房的大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拉开的。
原本还骂骂咧咧的众人，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全部成了缩头乌龟紧闭着嘴巴不敢说话。
我没理会，只是将目光落在看起来有些沮丧的沈奕彤身上。
“今天的鸡腿你还吃吗？”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狂点头，然后冲进了病房。
“我吃，我吃，哥哥你真好。”
我嫌弃的啧了一声，还真是个缺心眼，一个鸡腿就能把她收买了。
饭后
，我实在是没忍住多问了她几句，听他们说了那么多我的坏话，为什么不怕我？
沈奕彤歪着脑袋打量了我许久，像是在思考这句话，最后又缩回了她常待的那个角落。
“我和她们又不熟，为什么要听她们的话？”
“而且…”她说着故意停顿了下来，抬头看着我，眼里还带着一丝崇拜。
“你是唯一一个愿意把好吃的让给我的人。”
“就冲这一点，你就不是坏人。”
我的心里并没有因为这句话高兴，反而觉得眼前的人真幼稚。
一看就是没有遭受社会的毒打。
等她见识到更多的人了，就会发现，这点吃的对一个想要做坏事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付出。
害怕这个缺心眼真有一天因为吃的把自己给卖了，我没忍住警告了一句。
“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也是。”
她又不说话了。
夜里，我收到了老林打来的电话。
这是我在精神病院待的两年时间里，他第一次主动联系。
“你哥过段时间结婚，你要回来参加吗？”
我没忍住嘲讽的笑出声:“我怎么不知道，我妈死之前还背着我生了一个比我大的杂种？”
老林被我的这句话气得不轻，各种难听的咒骂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还要因为当年的事情计较到什么时候？把自己搞成个精神病还不够，现在连你哥也要骂，我们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没说话，赌气似的挂断了电话。
月光通过窗户照射进来，我的思绪也在这个时候飘远。
老林口中的我哥，是他的私生子。
五年前母亲去世后，他便将那人光明正大的接了回来，还要把属于我妈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他。
我气急败坏的想要调查真相，却被他派人撞成了残废，我因此患上了躁郁症。
老林也趁机将我关进了精神病院。
我始终不明白，虎毒还不食子，我妈才刚去世，他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后来我才知道，顾逢舟的母亲才是他爱的人。
因为当年双方父母的干扰，我爸被迫娶了我妈，还因为一场意外有了我。
他对这一切都怀恨在心。
这样想，好像他做的这一切也就不奇怪了。
一
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精神病院的饭菜是真的很难吃。
我有专人照顾，他们会额外给我送饭菜，所以一般我都会把这里的饭菜倒掉。
可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饭吃得这么香，倒让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
沈奕彤一边吃一边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见我盯着，她几次抬头警惕的看向我，像极了一条护食的小狗。
“饭菜是你自己要倒掉的，我只是不浪费食物而已，你别想着要回去。”
我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继续看着外面。
病房里再次陷入安静，只剩下了沈奕彤嚼东西的声音。
几分钟后，她突然猛烈的咳嗽，颤抖的朝我伸出一只手。
“哥哥，咳咳，有没有水可以喝？我噎住了。”
她不像是装的，脸色都被咳的涨红。
我没忍住笑了，将桌上的水扔给了她:
“好蠢。”
我看着沈奕彤的眼睛瞬间放大，似是有些惊讶。
但很快又回归了正常，顺了一口水，又继续刨着碗里的饭。
“原来哥哥你会说话啊！”
我下意识的回怼了一句:“怎么？不是哑巴你很失望？”
小姑娘吓得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嘴里还包着饭，鼓鼓囊囊的解释:
“不是的。”
她说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兮兮的看向我:
“你要是个哑巴的话，就算我偷懒不干活，还抢你的饭吃，你也没办法跟外人告状。”
“但是现在你…”
沈奕彤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我的表情，然后心虚的低下头:
“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工作的，你别跟院长伯伯告状。”
她看起来像是要急哭了，全然没了早上嚣张跋扈的样子。
不过，人还是太直接了，什么话都说。
我没回答，而是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多大了？”
“19岁。”
我心里突然有些庆幸，还好成年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压抑感。
19岁多么好的年纪，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又怎么会来精神病院工作？
“饭你还吃吗？”
她点头，又缩回了那个角落，大口大口的刨着饭。
恰好这个时候，我的专属饭菜也送过来了，看她吃的怪
患上躁郁症的第三年，我被打上重度精神病的标签。
可我很清楚，我没病。
但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没有人信。
时间久了，无人再理我。
除了每日被固定送饭，我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交流。
直到这天，病房来了个新的小护士。
1.
太瘦了，浑身干巴巴的一点肉都没有，看着跟未成年没什么区别。
医院该不会还雇佣童工吧？
这是我在看到那个小护士的第一印象。
她在和负责我的人对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谄媚。
“放心吧，院长伯伯，我会好好工作的，绝不偷懒。”
真虚伪啊！
哪有人会在精神病院这种地方，还像个正常人一样工作。
不被这些人折磨的满身怨气就算是好的了。
我有一些没好气的朝着门外睨了一眼，一心只想着，她要是敢多管闲事，就立马把她赶出去。
可我想象中的这些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沈奕彤进来后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我，便独自找了个角落靠墙坐在地上，闭上眼睛。
这样的她，看起来和刚才门外的她判若两人。
感情还会变脸？
只是，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累的样子，这样吵闹的环境她都能睡得着。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灼热的视线，沈奕彤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他们说你是个哑巴，所以我才选择来照顾你的，就当是图个安静。”
“我不会打扰你的，你也别打扰我好吗？”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
困成这样还想来赚这份钱，良心不会痛吗？
我在心底控诉她，实际上却没有付出任何行动，仍旧坐在飘窗边看着外面。
算了，要睡就睡吧，迟早找个理由把她赶出去。
毕竟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一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我没同她说过一句话。
直到中午要吃饭时，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将送进来的饭菜倒进垃圾桶里。
沈奕彤却冲上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饭盒，语气还带着一丝责备。
“这么好的饭，你干嘛要浪费？你要是不喜欢给我吃好了。”
不等我说话，她便已经拿过饭盒，又缩到了之前的角落里，大
香，我也第一次趁热端起了饭盒。
说沈奕彤是狗真不是骂人，她的鼻子太灵了。
我不过是才打开饭盒，她就立马抬起了头，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我。
看她的表情我都能猜出来，怕是突然觉得自己碗里的饭不香了。
我夹起碗里的鸡腿，叹了一声:“太油腻了，我不想吃，扔了也怪可惜的…”
我话还没说完，沈奕彤便屁颠屁颠的冲了上来。
“哥哥，我帮你吃！”
她得了便宜也不再怕我，挨着我旁边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看着她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我突然就被气笑了。
就这还真看不出来谁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你来这儿工作该不会就是为了吃吧？”
我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沈奕彤愣了一下，眼睛更亮。
“哥哥你怎么知道？在这里我不仅能拿到钱，有住的地方，还每顿都能吃饱饭，比我家里不知道能好上多少。”
我被这番话给噎住了。
精神病院大多数人都是避之不及，她却仅仅是为了吃饱饭就把自己一辈子都困在了这里。
是个苦命的人。
真是个缺心眼。
我心里涌上一股烦躁，突然没了交谈的欲望，抱着饭盒转身背对着她。
明明都是上好的东西，我却觉得如同嚼蜡。
这一瞬间，我突然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这么阴晴不定的情绪，怎么不算是一个精神病？
沈奕彤吃完饭后没在继续偷懒，她把病房上上下下都通通打扫了一遍。
然后挨着我的旁边坐了下来。
“哥哥，你也喜欢看这本书吗？”
我手里拿着的是一本三体，是我进入精神病院后唯一能够解闷的东西。
我看不懂，却也从来没想过扔掉，像一个精神支柱一样陪着我。
“不喜欢，随便看看而已。”
“还有，你真的很吵。”
沈奕彤显然是被我的这句话噎住了。
她不再自取其辱，而是又缩回到那个角落里。
时间一晃一周就过去了。
沈奕彤成了在我病房里待的最久的一个护工，而这期间我甚至一次躁郁症都没发作过。
她莫名其妙成了传奇人物。
从前不少照顾过我的护工都喜欢在闲暇时间，拉着她聊八